在前天,他亲自去州府库将宁军及府库相关人员全都抓捕并审讯完毕之后,他找上了罗商,请求罗商在大战之前将徇私枉法的宁军处斩以宁军心。在那里,他正好碰上了他的大舅哥罗蒙。
罗蒙自然是来为宁军求情来的。不仅仅是因为宁军女儿宁馨儿的原因,更是因为每次罗蒙有啥事情,宁军都会第一时间过来忙前忙后帮他处理,仿佛他便是自家的奴仆一般。尤其是上次罗蒙母亲生病,吃饭出恭都难以移动。宁军的女儿宁馨儿更是衣不解带地日夜服饰在身边,这让罗蒙是感动不已,甚至有了待未来哪天他夫人过世之后便将宁馨儿扶正的想法。
正是由于此节,罗商只是让乔登立刻将姜发和秦汜的冬服补发下去,并让他好言温慰。而对于宁军,罗商仅仅是让人先扣押起来,说是待战后再做处理。
乔登想到这里瞄了一眼不远处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的姜发,就看其看起来无精打采,丝毫没有大战前的紧张或是兴奋。
第一次,乔登在心中对罗商产生了怀疑。不但如此,他还感受到了一种仿佛被背叛后的刺痛及心寒。
甚至,他对自己这一段所做之事也产生了怀疑。他突然想起了那时在僰道和周行的一番对话。
“对于这井田之事嘛,”阳光下面没有什么新鲜事情。周行作为一个看过几千年历史的历史爱好者,对于井田这种事情着实不看好。在他那个世界的历史上,井田崩溃之后便没能恢复过。集体土地后来还是要个人承包,“原则上我是乐观其成的。”
想着土地收归国有的确在一段时间之内让他那个世界的一段历史时期成为一个高光的时期,虽然后面也崩溃了,但它确实有过积极的作用。作为宅男的他看过各种言论,有赞美这种土地集体所有制的,有抨击的,好像都有些道理。那时的周行斟酌着词语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乔兄您,那就是以权谋私这个问题你怎么应对?大锅饭问题你怎么应对?这些井田反正是州郡的,不是自己的,那如何才能不破坏灵田?如何才能在维护好灵田的基础上产出更多的灵谷?”
“严刑峻法即可!”
乔登记得当时自己说这句话时是那般的理所当然。他记得那时周行呵呵笑了几声之后说出了一句他没有听明白的一句话。
“既是裁判员也是运动员,怎么也不行的。”
裁判员?
运动员?
这两个词汇他以前从来没听过。他再问时,周行好像发现自己失言,故意岔开了话题。而现在,他依稀好像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罗商便是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
他说宁军有罪,宁军便是有罪;他说没有,宁军就是没有。
宁军谁的话也不听,就听罗家父子的话。
若是日后州郡的井田也是这般,也是如宁军这般的人在管理,那后果会怎样?
每每想到这里,乔登的那颗原本热情如火的心就仿佛在三九天被挖出来放在寒风之中一般,瞬间便冻成一块冰块。
乔登虽然读书很多,但他不是死读书之人,更不是不通世物的书呆子。他心里清楚,宁军这种人是大多数,是非常普遍的。一个小小的冬装,便闹出了这种问题。而且闹出这种问题之后,宁军竟然看起来还会逃脱责罚。
“乔兄,您和罗使君搞的这个井田制啊,出发点很好。但就好比有人想要过江却没有船只,你正好有船,便载他一趟。可到了半路,若是船翻了,你说你是帮了他呢?还是害了他?”
便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一阵震天的号角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战场上的最高统帅益州刺史兼平西将军罗商已经讲完了战前的话语。随着战场上那一排足有数丈长的不知名号角发出的深沉声响,乔登便看见站在战阵最前方的两排人开始动了。
没有冲锋,仅仅就是一步一步地朝对方大营的方向走去。黄昂就在这最先动的一批人之中。
他们这批人基本上都是刚从牢房里面放出来的,每人拿着一个麻袋,这是用来装土的。他们今天所需要完成的工作便是至少要能那两道壕沟给填的很窄,以至于可以让一两丈长的木排可以架过去。
黄昂刚才站立的地方正好是在一箭之外的地方,距离第一道壕沟也就二十多丈的距离。若是以他原本九品修士的修为,这二十多丈的距离对他来说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可多日的牢饭让他的体力远远比不得往日,哪怕今天一早刚吃了一顿饱饭。至于体内的灵力,也早没有了一丁点。只能说以他修士这么多年的体质,哪怕他今天已经年过四十,那也超过了普通平民。只要他发力奔跑,这点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说依旧不算很困难,哪怕他背有足有六七十斤重的泥土。
但他依旧谨慎地混在人群之中,不紧不慢。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如同凝固住了一样,每一刻都显得是那么的难熬。他不时地抬头望向站在栅栏那侧高台上已经引弓代发的流民们。他心里明白,对方是在等他们到了更为合适的地点才会引发手中的弓箭的。可这种等着靴子落地的心情是格外的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