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流萤姑娘素爱音律,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设一场音宴。各位才子凭演奏曲子决出高下。获胜的人,便可做一晚流萤姑娘的入幕之宾。”秦少游侃侃而谈。
薛蓝田听到这话,原本凉了一半的心又翻腾起璀璨的小火苗。“那还不快走!”薛蓝田勇武地拉着秦少游就往春弄坊里钻。
秦少游被她拉的一趔趄,“我说,你知道流萤姑娘是在哪家歌舞坊么???”
两个人交流的如火如荼,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听到流萤这个名字的时候,静立在一旁的拂雪不由自主地蹙了一下眉。
既然要去歌舞坊,薛蓝田还是换上了身男装。既然是男装便不能带面纱了,还好今日是祈神节,带上面具也不是那么显眼。薛蓝田往面上贴着半面银箔面具,一身水蓝色的缂丝直裾,乌发用玉冠束了,尽显清俊风流。直把一旁的秦少游比了下去。秦少游的眸中有了些许不甘,薛蓝田一挑眉,“多谢秦公子赠服。”
流萤姑娘所在的歌舞坊名为一梦金,浮生如梦,纸醉金迷,倒是个销魂的好名字。果然,不出薛蓝田所料,这里是南浦最大的歌舞坊,其实想想也知道,若不是数一数二的,如何养的出如此有派头的姑娘。
薛蓝田随着秦少游进入了一梦金,果然一片炫目奢靡的繁华盛景。薛蓝田望着鎏金的穹顶啧啧称奇,连回廊上的风灯用的都是缠金纱,烛火的映照下泛出淡淡的金光来。真是有钱啊。薛蓝田三人走到大厅中,寻了个空座坐下。
对于这个时节仍有空座这件事实薛蓝田颇为怀疑了一阵。后来才发现不是人少而是座位太多,再有一个,今日虽然有幸目睹流萤姑娘的风采,但是这种风采也不是人人都能觅得的。首先能进入一梦金的人都要有个雄厚的身价,若不是打扮得光鲜体面,没进着大门呢便被门口那几个粗犷大汉给轰出去了。其次,今日来参加音宴者都要精通音律,这都城里有钱的子弟是多,但是精通音律的么,估计就直接淘汰一大半了。于是薛蓝田悠然地享受着侍女们递上来的极品香茗。这一梦金不愧是人才辈出,连个侍女都如此养眼。时间尚早,楼中人声鼎沸,薛蓝田一边与秦少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追寻那抹消失的身影。
过了许久,一声红压板轻声脆响,压住了楼中的喧嚣。二楼平台的五色纱帐后,不知何时隐隐约约靠了一个素衣的美人,单手支颐,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美人之所以称之为美人,终是有因可循的。即便是如此随意的姿势,也是一道风光旖旎的景致。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流萤了。
不一会儿,一个红裙的妇人从帐后走出,虽是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佳人。“这位是?”薛蓝田悄悄凑到秦少游耳畔。
“一梦金的老板凤妈妈。”秦少游低声回答。
“哦~”薛蓝田竖起大拇指,“秦兄博学啊。平时常来吧。”
秦少游轻轻龇着牙,刚想说话,却见薛蓝田把食指放在嘴中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这才把头转向台上。凤妈妈正在说着音宴的规矩,说完后俯身一礼,缓缓退下,留下一片唏嘘声。
众人为何唏嘘呢,是因为这音宴的规矩很奇特。侍女会把乐器的名称写到竹签上,参加者每人抽一样乐器,然后在一炷香之内作出一首曲目,用抽中的乐器演奏。这样的玩法不光考的是实力,还靠的是运气,万一抽中的不是自己熟悉的乐器岂不是倒了大霉。薛蓝田看着手中的竹签,微微舒了一口气。她抽中的是筝。想来这筝和瑟的弹法应该差不太多,要是抽中的是什么鼙鼓之类的神奇乐器她一定抓瞎。
前面抽签的人已经开始纷纷演奏起来。果然有很多运气不好的人,抽到了自己不熟悉的乐器。一场演奏下来,乐声扬扬若魔音入耳,一向冷定自持的美人都忍不住用素手轻轻掩住耳朵。也有几个好运气的,不过这一炷香中就做出什么玲珑仙乐也是有些强人所难的。能演奏的流畅悦耳已是难得。
此种比试说不紧张是骗人的。薛蓝田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对筝的弹奏已经渐渐熟悉了起来。脑海中是平时里喜欢听的一些古风轻音乐。大约拼凑组成一下,应该也能拿上台面。
暗自敛了敛心神,纤指拂筝。五指轻轻一抚,食指莞尔一挑,便撩得风停水止,幽谷空冥。琴声婉转,时而凄伤哀婉,时而明快活泼,一时坚冰塞川,一时景明花繁。曲径通幽处似总会有花明柳暗,跌跌荡荡间,闻者的心也随之浮沉。琴曲由心生,弹指一挥间,心中蔓生的是刹那的相思,与无尽的喟叹。
秦少游静静看着拂筝的薛蓝田,面上的玩笑意味荡然无存,露出了难得的认真来。直到多年以后,这位以贤明厚德著称的越秀国主,都没有忘记今夜珠玉明光中那抹拂筝谈笑的俏丽容颜。
一曲弹罢,薛蓝田躬身一礼。“这首曲子叫做《莫负潇湘》,不知可入得流萤姑娘的玉耳。”
空气中似乎沉寂了良久,只见佳人缓缓起身,轻轻拊掌,淡淡抛出一句话,“请薛公子内室一叙。”轻幽幽的一句话,便切断了后面诸多参赛者的希望。
薛蓝田兴致冲冲地向着秦少游二人嘱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
拂雪面无表情,秦少游却促狭道,“这么个好机会,不在里面多呆一会儿?”可是薛蓝田却是听不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