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低声道:“使君你一定要记清楚了,我在浦川的房子是百花居,你去的时候要告诉那里的下人,你要对她说你是新的主人,是百合让你去的。”
我点点头,感觉到她颤抖越来越是厉害,身体也越来越冷,于是就把她的身体抱紧一些,她惨笑道:“谢谢使君,我真没想到死之前居然还有一个男人抱着我,真好。”
我对她道:“傻孩子,如果有来生的话,你一定要做我的妹妹,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紫卿笑道:“假若我有了你这样的大哥,我一定会很幸福的。”说完这话,她的表情渐渐地僵硬,目光也慢慢地呆滞下来,宛如一盏明灯的熄灭,如此的轻易和脆弱。
我把紫卿的尸体放在地上,整整发了半天呆,流了半天的眼泪,后来我才想起应该把两个人埋了,于是我在那房屋的后房找到了锄头,然后在房屋背后的山丘上挖了两个深坑把他们分别埋了,完成这些事情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但是雨却下了起来。
雨下得很大,没多久我就被淋湿了,我呆呆地在坟头上站了半天,突然一个不好的感觉冒了出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鱼玄机一直不出来呢?我额头边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动,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当我踹开鱼玄机卧室的时候,果然出现了状况,鱼玄机的床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她是在什么时候逃跑的?是在半夜我们动手之前,或者之后?她是会往官道上跑?还是往深山里跑?不过可以排除的是,她绝对不敢往官道上跑,她只会往深山里钻,我突然福临心至,鱼玄机肯定会沿着那溪流上游逃跑,因为沿着溪流上游可以经过那个猎户的房子,在那里可以找到去五台镇的捷径,她肯定会赶朝五台镇去!因为那地方有她的回忆,她觉得只有那地方才能够触发她的记忆,所以她必然会去那地方!
我把马车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将它们藏匿在后房的一个柴堆里,然后分离了马车,骑着那马就朝着溪流上游赶去,雨越下越大,山路被雨淋得湿滑稀烂,我和马都被淋得狼狈不堪,山林里雨雾弥漫,视野也变得蒙胧不清,我心里甚是担心鱼玄机,要是在半路上被淋,那她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
大约行进了两个多时辰,我赶到了那猎户的木屋,我心慌撩乱地打开木屋的门,原想着鱼玄机肯定会进来避雨,但糟糕的是木屋里空无一人,空气里依稀还残留着她煎熬的草药气味,这气味让我有点难过。
我继续骑着马在雨林里前行,马儿因为路滑费了不少的体力,所以无论我怎么催打它,它都是慢吞吞地走着,我干脆也就随它了,我和马都非常疲惫,睡意也蒙胧起来,经过一晚上的打斗和一路的疲惫,一路上我都昏昏欲睡,有几次差点从马背上落下来。
虽然我很担心鱼玄机,但是我实在太累了,事实上我也算得上是心力交瘁了,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使我开始怀疑自己此行到底有没有必要,为鱼玄机而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难道她就是一个妖物?不过我不敢想下去,我只能照着大智和尚的想法去想,她是长安的救主,她是大救星。这样一想,人也略觉安慰。
我想一个疲乏到极点的人骑着一匹马缓慢行进在雨林之中,这幅画面也真是颓废到了极点。
感觉非常的糟糕,脑袋里一片昏沉,偶然的闪现几个念头,无非就是长安的几个生活片断,譬如长乐坊墙上开放的一朵红花,通衢大道上槐树的绿色叶子随风沙沙摇曳,平康坊娘子对着青铜镜梳头的微笑,这些凌乱的片断组合起来,使人感觉很放松,事实上我还出现了幻听,我听到了教坊里的音乐,仿佛看到那些穿着轻薄的女子曼妙的舞蹈,她们的微笑充满了娇艳和明媚,仿佛春天的雨露和青草。
我不知道鱼玄机到哪里去了。
望着野草丛生的山道,郁郁葱葱的野草里没有任何鱼玄机遗留下来的讯息,我甚至低头闻过那些青草,不过那些青草被雨水淋湿,即便鱼玄机真的留下什么气味,也早就让雨水冲刷干净了。我感到沮丧而又疲倦,我觉得自己尽力了,已经尽力但是仍然失败的事情是可以原谅的,不过我仍然有点不甘心,为什么鱼玄机会逃跑呢?
本来我可以分析一下的,但是我懒得去分析了,浓郁的睡意仿佛山一样的压过来,我实在是抵受不住,于是努力在路边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也恰好了,我找了半天,居然在野草丛生的山道上找到一个废弃的草亭,亭子虽然已经朽坏,但好在顶子还没坏,所以我就把马栓在草亭的柱子上,然后就躺在里面的草丛里睡了过去。
这一睡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梦中有很多人跟我说话,他们的表情都很急迫,但我一句都没有听明白。睁开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呆坐在草亭里半天,决定还是往五台镇去一趟,我的怀疑直觉告诉我,五台镇才是鱼玄机唯一感兴趣的地方。
不过我并没有在五台镇找到鱼玄机,而是在半路上就找到她的,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淋得全身精湿,她就那么湿淋淋地躺在草丛中睡了过去,要不是我马儿停下来用鼻子去拱她,也许我真会把她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