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答)这只是我们的闲谈,相信没有人会感兴趣。
(病人笑)我可以告诉医生,希望你不要后悔。
(医生答)请大胆地说吧。
(病人说)雄鹰号的船员,除了船长、大副、舵手和少部分船员,都是在南亚临时雇用的,有很多熟识水性的南亚人。其中有一个老头叫k,据说非常擅长预测天气,能提前预知暴风雨的降临。
你知道的,在海上最怕的就是这个,虽然他是个臭老头子,我们还是带上了他。k很怪,眼睛鼓出来,但鼻子像是被人揍了一拳,直接凹到了面孔里,嘴巴斜斜的,丑得让人想吐。他只会讲一点简单的西班牙语,很少和我们交流。
不过,他对天气的预测十分精准,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我想学他的本事,于是故意在每次喝酒之后找他闲聊。
k是个酒鬼,喝得醉醺醺后,就会吐出一些不能说的秘密。
他告诉我,他对天气的预判与什么温度、云层、湿度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源于海神的恩赐。得到海神青睐的人,不仅可以在大海上来去自如,甚至能够获得非同一般的力量。
我认为被他愚弄了,非常愤怒,为了报复他,甚至在他喝的酒里撒了一泡尿。k一无所觉,喝完酒便呼呼大睡,我也再不肯理睬他。
可是,船开进太平洋后,事情起了变化。第一个人失踪后,他就和我们说,我们的运气很好,被海神选中了,不要反抗,让我们迎接崭新的命运。
船长大发雷霆,说他疯了,叫人把他关了起来。
第二天,又有两个人失踪了。
这次有人目睹了整个过程,夜里,那两个人就好像梦游一样,迷迷糊糊从床上起来,直接走到了甲板上,被一片黑影吞噬了。
他吓坏了,不断地祈祷上帝的保佑,而出于某种无法描述的心理,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恐慌,每个人都陷入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中,医生啊,在那片茫茫无际的大海里,人类是多么渺小,除了害怕,还能做什么呢?
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了,船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有人听见远方的歌声,有人说船舱里传来奇怪的臭味,地板、甲板、门板上,多了很多怪异的血迹,一团团炸开来,说不清楚。
疯了,吉姆拿起枪杀死了同舱的人后,又把枪管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杰夫在雨夜里跳下了大海,船长说前面就是陆地,然后把船撞到了暗礁上……海水灌进来,它也跟着进来了。
我亲眼看到一个团海藻一样的东西爬上了船舱,它一口吞下一个人,那黑漆漆的黏腻腻的身体里,好像刺鼻的化学药品,直接就把人给融化了……我很害怕,只记得不断地逃跑……好多血……我没有去看……等到我的意识重新归来时,已经躲到了关押k的地方了。
他也疯了,疯癫颠地冲出去,说着什么“海神……跟随回归……效忠”,奇怪的是,它居然真的没有攻击k,发出了特别奇怪的声音,嘎吱嘎吱,像磨牙。
k的喉咙好像被掐住,可笑又可怖地抽搐起来,回以那样诡异的声音。
它吞掉了k的头,但是那团海藻里……噢,医生,你绝对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他的脸,k的脸出现在了海藻里,那团扭曲的海藻出现了眼睛和嘴巴,对着我笑。
我能怎么办呢?我不想死,所以,我没有任何选择,用我不太熟悉的语言——属于k的那种土著语——重复了一遍k的话。
医生,我现在最后记得的,就是它朝我“走”来的样子,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下一段清晰的记忆,便是我在这里你和我说话的样子。
(医生问)凯瑟琳,我是说,一直照顾你的那个护士,你对她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病人回答)没有。
备注:这次的谈话,终于让我对雄鹰号上发生的一切有了模糊的概念。可我能相信肯特的话吗?他肯定隐瞒了什么,当我提起凯瑟琳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让我不寒而栗。
手稿的字迹十分潦草,且有不少生僻的单词,言真真磕磕碰碰读了半天,才将手头上薄薄的几页纸看完。
她舒了口气,意犹未尽:“还有吗?”
老校长交叉着手指,语气平静:“韦伯医生对肯特进行了长达半年的治疗,等到他的行为语言能力恢复,便宣布他治愈。”
言真真大为好奇:“把病传染给别人,自己就好了?”
老校长没有正面回答,或许也无法回答,只意味深长地说:“肯特离开天使疗养院后,又回到了沃法医院,带走了凯瑟琳。几十年后,有人看到韦伯、肯特和凯瑟琳在利物浦传教。”
他递给了她一张压在最下面的薄纸:“这是从信众手上流出来的,你看看。”
抄录的纸上用怪异粗浓的笔锋写了一些单词,言真真在脑海里同步翻译成了下面这个样子:
伟大的海神栖居于无尽的太平洋之中
风暴与雷电是祂出行的仪仗
渺小的凡人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祈求海神的眷顾
假如足够幸运,假如足够不凡
蝼蚁将被选中,成为虔诚的仆人,归于无尽的深渊
得享永恒的生命和超越凡人的力量
祂是旧日的神祇,亿万年前便已经存在
古老的祭祀可以呼唤祂的回应
必须付出代价
祂在深海之中,等待着伟大的苏醒
等到群星到达正确的位置
一起见证世界的不朽
言真真迟疑了一下,问道:“所以,肯特成为了海神的仆人,通过传染病的方式发展队友,大家一起宣扬神的光辉?”
她微妙地质疑:“这效率是不是有点低啊?”实际上她更想问,那团海藻就是“海神”?逼格是不是有点低啊?
要不,她还是继续当无神论者好了。